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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三十年后。

老人从梦中惊醒，翻身起床，大口喘气。

面前的一切再从虚无变灰，再变黑，最后才有了色彩。

看着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凌晨四点二十八。

老人轻笑一声，“真准时，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翻身下床，路过镜子，看着镜中已然白发苍苍的自己，又看了看右手这个锃光瓦亮的机械臂，理了理秃顶的头发，对着镜子中的老人来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嘲笑：

“你还活着么？”

早八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人开门，印着STC标志的无人机正发出机械的声音：

“0272号业主，您的包裹，在06号仓，请输入取件码。”

苏禄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正是取件码，拿过包裹，拆开一看，是一个吉他，一本笔记本和一封信。

信上娟秀的小字格外好看，老苏禄看的眼中泛起笑意。

“镰刀先生亲启：

您好先生，我们遗憾的告知您的朋友，哥舒翰先生的离世。在岚光监狱服刑的期间，哥舒翰先生非常开心的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虽然我们很抱歉，也很遗憾的看到哥舒翰先生的自弃，但是相信天堂依然欢迎哥舒翰先生的到来，希望在天堂里，哥舒翰先生能有一段新的开始。我们在他的遗物中发现其遗嘱，将其遗留的一本日记与吉他转交于您。我们将在五天后的STC科学城岚光监狱，为其举办追悼会并下葬。如果您希望出席哥舒翰先生的葬礼，请再五天后上午到达。”

苏禄面无表情，许久无言，慢慢收起信件，六十岁的年纪依然不允许苏禄有太多眼泪来证明喜悦伤悲，他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

“我以为，我能死在你前头。。。”

拿过吉他，坐在阳台上，对着广阔无垠的海岸线，苏禄轻轻唱着：

“Ночьювполезвёздблагодать

星光如上天的恩惠

Вполеникогоневидать

田野之上一望无际

Толькомысконёмпополюидём

唯有我们一同走过田野

Толькомысконёмпополюидём

唯有我们一同走过田野

Толькомысконёмпополюидём

唯有我们一同走过田野

Толькомысконёмпополюидём

唯有我们一同走过田野”

苏禄唱着，感觉音调已经抬不上去了，轻咳两声，自我嘲笑。

拿过日记本打开，扉页便是五个军人的合照，但其中四个人身上已经打了个×，苏禄抚摸着这张照片，口中喃喃自语：“重骑兵小队，蛮子去报道了。”

苏禄颤颤巍巍的收拾着行装，他想去五天后哥舒翰的葬礼上，了解其***的原因，也替这位劫后余生的老战友送一束花。收拾了一堆东西放入行李箱后，苏禄颓然的坐在床边，全身上下除了心脏与右臂，他都需要休息，五十年前执行任务时替换的人造心脏与机械右臂永远不知疲倦，这也让苏禄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得以活到今天。

苏禄看着行李箱中的物品，笑了笑。然后转身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拿起了哥舒翰的吉他与日记，出门了。

一辆印有STC标志的空中列车在城市间疾驰，从这里到科学城虽然相隔几千公里，但是空中列车的速度，一天也就能达到。

白发苍苍的苏禄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蛮子哥舒翰的日记放在桌上，吉他立在身边。苏禄打开日记，带上眼镜，细细的阅读起来。

“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

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让苏禄有些同感。

“镰刀，当你看到这本日志的时候，我想我已经离开了这个悲惨的国家，国家的悲惨不在于其丧失了***，也不在于其丧失了人性，而在于其完全丧失了兽兴。我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上痛苦的继续存活了五十年，浑身上下充满钢铁零件的我，终于拿起了枪，想唤醒这个国家残存的一丝兽兴。”

苏禄顺着哥舒翰的日志，陷入了他的过往。。。

（黑场）

二十年前

2065年，7月22日。

哥舒翰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烈士公墓前。在重骑兵小队的三名战友阵亡十年以后的忌日，早早的来到了三位战友的墓碑前。

右手的机械臂将鲜花分别放在三个墓碑前，拿起一根烟，抽了一半，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

“小刺，拖拉机，铁锤，我不会让你们白死。”

说完，在面前的墓碑上放下半截烟头，拿起身边的包裹，找出一份报纸在墓碑前烧掉。

看着报纸上一位女性头像的缓缓烧掉，哥舒翰说道：“没想到吧，我们在跟STC干了十几年以后，居然能完全议和。新上任的总统是个毫无血性的圣母，她把国家的一半卖给了STC，也把我们的命打包卖给了STC的那些畜生。”

报纸继续缓缓烧着，哥舒翰再点上一根烟：“他们的战争随着那些政客的吃里扒外和斤斤计较，结束在了谈判桌上。就像买卖了几根白菜。”

“现在STC的资本家们完全垄断了国内的衣食住行，甚至插手到了能源问题上，我现在开车来看你们的路上，都被警察拦住了三回，让我换一台新能源车，汽油车的排气已经不符合现代社会的标准了。”

“他们的战争结束了，我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哥舒翰说完，带上墨镜转身离开了墓地。只剩下那张没烧完的报纸，还残留了一行引人注目的标题：

“阿史那贺鲁女士以国内有史以来最高支持率当选总统。”

哥舒翰开着那辆破车，在科学城的大街上慢悠悠的行驶，车上的广播也在慢悠悠的播放着早间新闻。

“您好，这里是共和国之声，首先让我们恭喜阿史那贺鲁总统以最高支持率当选，希望能在歌莉娅总统的带领下，让我们。。。”

哥舒翰急不可耐的换了台。

“最新消息，STC董事会昨日宣布，将投入拾亿元用以助力国家共同开发地外资源，终于，在STC公司已拥有的商业版图上，再添加一项重要经济支柱。经济频道。。。”

哥舒翰再一次换了个台。

“国内消息，位于我国北部於都斤山区，今日一早发生矿难，好在STC救援部队即时委派救援机器人下井，才没有导致更多人员伤亡，只是其中两名救援机器人因遇水固化而永远的阵亡在矿井里，让我们替两位机器勇士的牺牲而祷告。”

“靠！”哥舒翰大骂，用拳头一拳砸在广播开关上，收音机没了声音。

破车晃晃悠悠的停在退役军人管理处前，从车内下来的哥舒翰点了根烟，拿起包裹走向大楼，但是还在门口就被安保人员拦住。

“您好先生，这里禁止抽烟。”

哥舒翰意兴阑珊，狠抽了一口将烟头扔向外面。径直走进了大楼内部。

电梯里张贴着STC公司新开发的楼盘，完全不占地的空中楼阁，深埋地下的人造景观别墅，远洋海域可以随意漂流的渔船建筑。各种琳琅满目的地产新闻充斥着整个电梯间，哥舒翰靠着电梯歪头看着这些广告，墨镜下看不出表情。

电梯停下，哥舒翰走出电梯，想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你叫哥舒翰？”审查人员手里拿着证件，看着面前的黑脸汉子。

“是。”

“请把墨镜摘下来。”

哥舒翰摘下墨镜，让审查人员看清自己的脸。阳光强烈的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许不安与烦躁，好似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审查人员终于确认了身份：“哥舒翰先生，拔延将军在里面等你。”

哥舒翰走进了里面的房间，一个明显发福的秃子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这里禁止抽烟。”哥舒翰笑道。

拔延抬头，一脸的嫌弃：“你怎么又来了?”

哥舒翰笑笑：“这里我不能来么？”

“我早跟你说过，你们当年远征军退役军人的事物已经移交给STC卫福部了，我这里没有你们小队的管理权限。”

哥舒翰扔下包裹到凳子上，同样点燃了一根烟：“两百万，买一条人命？”

拔延闻言，叹息一声：“蛮子，你也看见了，有两百万拿，不错了。”

哥舒翰闻言暴怒，一拳砸在拔延的桌子上，将拔延的水杯扔在一边：“两百万！买一条人命？”

拔延并未恼怒，站起转身望向窗外：“我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一线部队的作战指挥官，现如今，也得到这退役军人事务部当个闲置，你的老领导尚且如此，你能有什么办法？”

哥舒翰颓然坐下，泛起深深的无力感。是啊，自从STC掌握了国家的武器制造权，军方就已然被STC掐住了后脖颈子，当年与STC作战的部队现在肯定得不到好果子吃，自己的老上司也从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明升暗降至退役军人事务部。

因为STC不允许有针对其自身作战经验的人在军队中身居要职。

“此一时，彼一时。一个强大的敌人倒下，一定会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取而代之。STC已经摇身一变，从全民公敌成为了国家的救世主。这个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人也无法取代这个现象。”拔延走到哥舒翰身边，拍了拍哥舒翰的肩膀，然后又递给他一根烟。

哥舒翰没有接下，抬头对着这个当年重骑兵小队的直系指挥官：“肮脏的政客与资本家的妥协，筹码却是人民的***与当年卫国战争中英雄的污蔑，这合理么？”

“呵呵，”拔延吐了个烟圈：“现在已经没人再提当年对STC的卫国战争了，人们忙着对女权的支持，对难民的收容，对有色人种权利的争取与对环境的保护上，你这一套，已经过时了，不但在政客哪里没有市场，甚至在国民中没有市场。”

“为什么？”

“因为年轻人更喜欢前者。”

哥舒翰对拔延的言论其实非常赞同，但此刻却只能一言不发，现在的世界没有人在关心前辈的牺牲换来今天的生活，反而一个劲的感恩高科技的STC带来了这个便捷的生活空间。

哥舒翰嘲笑一声，半晌后吐出一句：“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

出了门的哥舒翰刚下楼，就被安保机器人拦住，因为刚刚扔烟头的这个举动导致了草坪被烧了半个平方。而为这半个平方，哥舒翰要被罚款三千。

心烦意乱的哥舒翰对着安保机器人一拳砸过去，机械臂的威力使得机器人倒飞出去数米远，立马引起了全大楼安保小队的注意，几十个无人机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空地协同的围绕在哥舒翰身边，机械的同时重复这一句话：

“放下武器，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哥舒翰大笑着扔下手中的包裹，将右臂上的衣袖拉开，对着安保机器人怒吼道：“看清楚！这就是我的武器！替这个国家作战后得到的一块废铁而已！”

周围的机器人因为哥舒翰的情绪激动更加激烈的的重复着方才那句话，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

“我叫阿史那太溪，STC卫福部安保队长，”男人举着手中的证件对着哥舒翰说道：“请报上你的性命，你因刚才的举动将被处以一日的监禁。”

哥舒翰见对方人多势众，只能放弃抵抗，慢慢的跟着阿史那太溪走向远处。

在卫福部保安室里，哥舒翰因穿着破旧，又开着一辆明显上个时代的汽车，满脸胡茬的面貌，差点被当成难民送到难民营中。哥舒翰感受着这个世界的荒唐，同时拿出烟抽个不停。

阿史那太溪走进保安室，将哥舒翰的烟抢过扔在地上。

“你可以走了。”

哥舒翰一脸疑惑：“不是要拘禁一天么？”

阿史那太溪毫不掩饰的嘲笑道：“我真想给你这种不懂规矩的人拘禁起来，可是没办法，因为你这接近难民的打扮与残疾，总部对你既往不咎。”

哥舒翰此刻也笑出声来：“难道每一个像我一样打扮的人，办了坏事都可以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何止？你要是更惨一点，甚至可以拿点津贴福利。真是个荒唐的世界。”阿史那太溪不在理会哥舒翰，拿起报纸看了起来，报纸上正印着满脸堆笑的新上女总统，阿史那贺鲁。

“你跟总统是一个家族的？”

“嗯。”

“可是你说话的口气可不太像这个表子。”

阿史那太溪慢慢放下报纸，露出一双眼睛：“疯子。”

哥舒翰继续挑衅着：“你信不信，你当年要是我的敌人，我能把你这双眼睛拆下来当炮踩着玩。”

阿史那太溪再也忍不住，将报纸砸在桌上：“滚出去！你这个怪物！”

哥舒翰再次走出卫福部，找个了公共厕所，站在隔间内对着马桶撒着尿。外面进来了一个卫福部的人，看着哥舒翰邋遢的行为眉头直皱。

哥舒翰看见他的表情，笑着问道：“很难闻？可能最近上火了。”

青年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先生，我觉得您完全可以做在马桶上完成您的如厕行为，这样会显得非常得体且没有歧视？”

哥舒翰扔掉口中的烟头：“谁让你们这里没有小便池？对了我在STC的科学城里上了好几个厕所，都没有小便池，你们的人都有痛风么？”

青年感觉面前这个老头有点不可思议，但还是强压着怒火，非常礼貌的应答：“我们觉得站着小便是男性父权主义的强权体现，也是对女性深深的性别歧视，所以在两年前已经由国会批准，取消了全国的站立式小便池。”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哥舒翰听的非常刺耳，索性直接将小便尿在了地上，拿起身边的背包走出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