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新来了个秀女，绞尽脑汁要成为皇后身边的婢女。
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在皇后身边早晚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以她的容貌姿色，定能被皇上宠幸，谋个贵妃当当，保不准还能将皇后取而代之。
可她不知，坐在皇位上的女人，哪个不是在朝野有着权势遮天的背景。
普通女子就算怀了龙种，那也顶多是庶出野种，上不得一丝台面。
1
皇后的永安宫门口，来了个新的宫女，叫秋璇。
她十分与众不同，走路昂首挺胸，看人的眼光也是直勾勾地盯着，从不会主动低头。
我问李嬷嬷，为什么要将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子送到皇后娘娘身边。
李嬷嬷悄悄将我拉到一旁，塞给我一锭银两。
“秀琴姑娘，你只需好好教她规矩便可，旁的不要多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
在这宫里，同样如此。
当下我便明了，这个秋璇，肯定是使了不少的银两打点，才来到这里某差事。
宫里的行事规矩，少说话，多做事。
我便将这姑娘领进了永安宫门。
她瞪着那双澄亮的眼睛四处张望，对着我感叹：“这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真是气派。”
我没有理她。
"皇后娘娘好相处吗？"
“她坏不坏？”
“皇上是不是每天都来这儿啊？”
越问我的心头就越发凉，这新来的丫头脑袋怕不是个拎不清的，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也敢说。
她又兴冲冲地指着我一瘸一拐的左腿问：“秀琴姑娘，你的腿怎么啦？”
我终于被她问烦了，停下来告诉她：“在宫里，切记四个字，三缄其口。”
说错话，是会没命的。
就像我跛腿的原因一样，说出来，也会没命的。
2
秋璇除了话多之外，其实是一个十分灵巧热心的姑娘。
我安排她去做些不需要面对皇后娘娘的杂活。
她倒是也不嫌弃。
每日都会兴冲冲地早早起来给我们编发，上妆。
她上出来的妆，精致又好看，活脱脱像换了个人一般。
我们问她是何处学的妆面，如此惊艳动人。
她说了个我们听不懂的词：美妆博主。
不过秋璇，倒是挺有心机。
她并没有白白讨好我们几个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
我给皇后端一碗银耳粥时，皇后娘娘仔细打量着我的脸：“秀琴，这几日我发现你妆面更精致了，不像是你自己画的。”
我心下一惊，低头如实回答：“是新来的宫女画的，叫秋璇。”
皇后微微挑眉：“哦？把她叫她来给本宫瞧瞧。”
“定是个妙人。”
我去找秋璇，我告诉她：“皇后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旁的没用的话，一概别说。”
她兴奋点头，丝毫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热烈。
我默默叹气，我提点她至此，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站在娘娘面前，恭恭敬敬跪拜，这是我教了她好几日才学会的规矩，她说我教的都是封建糟粕，但她学的却格外认真。
皇后娘娘说：“你把脸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秋璇应声抬起，明艳娇嫩，顾盼生姿。
不出我所料，皇后说：“你长得，很像本宫的一个故人。”
3
秋璇瞪着她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问：“皇后娘娘，是哪位故人啊？”
我悄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秋璇早已将我的嘱咐忘在脑后。
皇后娘娘轻啜一口汤羹，眼神看向远处，她好像在搜寻埋藏已久地记忆。
“是一个，像你一般伶俐手巧的女子。”
“你今后，就留在我殿里伺候吧。”
秋璇重重跪拜：“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喜滋滋地瞧着我，向我炫耀，自己的姿色得到了娘娘的肯定。
夜里，秋璇又喋喋不休地向我说着她的宏远志向。
她说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皇上的真容，就凭她连皇后都夸赞几分的姿色，肯定会得到皇上的注意的。
我涩着嗓子开口问她：“你见皇上要做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被皇上宠幸了，没准能谋个贵妃当当呢，或者，说不定还能取代了皇后娘娘！”
我立刻捂上了她的嘴。
想要活命，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努力挣脱开我的手，悄悄质问：“秀琴，难道你就不想吗？你就想做一辈的女？”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
低低嗯了一声。
秋璇又问我：“皇后娘娘说的那个故人，你认识吗？”
我的小腹瞬间刺疼，忍着疼痛，我摇了摇头，钻进了被窝。
她在自己面前握起了拳头：“我一定会让皇上喜欢我的。”
瞧，又是一个脑袋拎不清的姑娘。
但她的愿望，第二天就实现了。
4
皇上出巡结束，回宫了。
回宫的第一时间，就是来见皇后。
皇后娘娘让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一堆皇上爱吃的菜。
她还特意嘱咐我，让秋璇在皇上吃菜的间隙，端上来皇上最爱的那道龙舟鳜鱼。
秋璇今日打扮地十分美艳，即使是平平无奇的宫女装扮，也能让人立刻注意到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我的心，好似漏了风，凉了半截。
皇上对皇后体贴入微。
夹菜盛汤，都是亲力亲为。
直到秋璇扭着身姿，毕恭毕敬地上菜时，皇上夹到一半的菜，掉落到了桌上。
皇后娘娘笑若春风拂面，她丝毫没有生气。
而是问皇上：“皇上，您可觉得，我这宫女秋璇，长得像是那个故人？”
秋璇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低着头，我也能看到她开心的手抖。
皇上面色平静无波。
“宫女打扮成这样成何体统，滚下去。”
皇上面上没有生气，言语间地怒火却令人心惊胆颤。
秋璇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她竟然想出声质问皇上为什么。
我直接将她拽了出去。
我将她拉入墙角：“秋璇，收起你的小心思。皇后娘娘对我们很好，给的赏钱也不少。安安稳稳熬到了出宫的年纪，你就自由了。”
她甩开了我的手，一脸愤愤：“我不！我才不要自由，我千辛万苦地来到这宫里，就是来做皇后的。”
我甩了她一巴掌：“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然后我就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人在原地哭的梨花带雨。
我是在救她。
但秋璇，铁了心的，要往火坑里跳。
5
她拿了几个银锭子，买通了之前伺候过皇后娘娘的嬷嬷。
嬷嬷告诉她，皇后娘娘说的故人叫云翠，也是之前伺候过她的贴身宫女。
甚至不知从何处，还给她找来了一幅画像。
秋璇兴冲冲地举着那副画像，让我同她一起观赏。
“这画上的女子，长得真是美啊，就像我们那个年代的天仙一样。我和她，勉强有个六分的相似吧。”
她诶了一声，朝着我的眼睛一直探寻。
“秀琴，你和这云翠，竟然更是相似几分。”
我一把将画像扯过，踩在了脚底。
“画师都画的差不多，这个在宫中是禁物，你拿着，是要掉脑袋的。”
她急急地阻拦我的动作。
“你别踩，我拿回去烧了就行了。”
她狐疑地盯着我有些出格的反应，然后肯定的说：“你认识这个宫女，对吧。”
是，我当然认识她。
我俩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时，就跟在皇后身边的侍女。
她自己沉吟半晌，像是琢磨出些许门道一样，继续不甘心地追问：“这个女子现在在哪儿啊？我想见她。”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毫不犹豫，将银两还给了她。
“她死了。”
“连骨灰都没剩下。”
6
秋璇通过我的只言片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肯定喜欢她。”
所以，她没有丝毫的害怕。
她说，只要喜欢，就好办，哪怕自己做一个白月光的替身，也不错。
反正她的目标，是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
我沉默地盯着她有些熟悉的脸，暗暗回了她四个字：痴人说梦。
秋璇又每天忙活了起来，她开始晚上不睡觉，给我们几个宫女揉捏肩颈。
她边咬牙切齿的用力，边告诉我们，这个叫马杀鸡。
我没听懂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直到她将我的上半身向后拉扯，我的骨头咔嚓一声。
她是马，我是鸡，她要弄死我。
连连几声骨头响动之后，我浑身酥软放松。
她又端来盆热水，对我说：“把脚放进去，我给你来个足疗。”
我这次，产生了抗拒。
她抓着我的脚不松手，不理解地问我：“羞什么？咱们都是女人，你还怕我毁了你的名声？你也太老封建了吧。”
我脸憋的通红，也没有扭过她。
直到她霸道地将我的裤腿翻起，露出了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时，她才停下动作，愣怔了许久。
我俩都沉默着，直到她咧着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怪不得你不让我洗，原来是怕这臭味熏到我。”
她笑着继续将我的脚放进了盆里，开始揉搓。
对我难以见人的伤痕，只字不提。
那一刻，我本来硬如磐石的心，产生了些许的暖意。
但是这层暖意，打破的也十分之快。
皇上来了。
7
皇上很少，会在晚上出现在永安宫。
但是今晚，皇上坐在了皇后娘娘的榻边。
本该是我去伺候的，但是秋璇按住了我，她求我：“秀琴，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从皇上下令让她滚之后很久，我都没有让她再贴身伺候皇后了。
我没有动作。
她继续哀求：“秀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得让皇上能看见我，才能实现我的梦想啊。”
“我得了宠，也会让你荣华富贵的。”
我淡然地告诉她，我并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
“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活着，好好活着。
但是我没办法告诉她这一切。
最终，我实在抵不住她一直低声下气地哀求，同意了。
但是我警告她：“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皇上，不喜欢。”
她雀跃的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奔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皇上揉着眉心，说自己今天很累。
皇后娘娘给她揉着肩，轻声宽慰道：“皇上，别急，有我父兄在朝中坐镇，那群蛮夷不敢进犯。”
秋璇低着脑袋，恭敬地将安神茶端给了皇上。
但是她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她再一次，忘记了我的嘱托。
秋璇对皇上说：“皇上，奴婢在入宫之前学过一些消除疲劳的推拿手法，可以为皇上一试。”
皇上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皇后娘娘喜笑颜开：“秋璇很是贴心，快给皇上按按。”
秋璇刚要上手，皇上蹭一下就站了起来，离得秋璇八丈远。
“朕突然还想起有些折子没批，明早上朝便要用了。”
“皇后，你先歇息吧。”
然后皇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皇后娘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秋璇则在原地呆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皇上见了她，就和见了鬼似的，跑的比兔子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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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安